悠叶

年更型写手 看命产粮

他梦见了一尾鱼。

仅是一抹艳丽的赭红,便腐蚀沙砾,侵染了银白的海滩。

“你是谁!”他声嘶力竭地呼喊,似将天空撕裂。

空灵的乐音从海礁的缝隙中连连涌出,聚成一张网,覆盖他的鼓膜。

“鲛,我是鲛。”

“泣珠的是鲛。”长兄眼中带笑,本该盈润清亮的眸子被一层水汽遮掩。

“那——”他握住长兄的手,也许是因为掌心相依太久,竟有道不清的滑腻感。

“别问了。”长兄的唇角始终没有撇下,即使瞳孔中的阴翳未消。

这些他都看不到,但当他鬼使神差地抬首时——

分明看见长兄眼尾一抹刺眼的赭红。

月华为滚落的泪滴镀上银霜,竟将它衬出珍珠的模样。

不,这是真的 。他喃喃自语,神智逐渐消弭。

身后滚烫的躯体贴住他为着寸缕的光滑脊背,纤细的手抬起他的下巴。

长兄耐心地吻着他的眼角,舌尖扫过发热的眼眶。

在让人几欲晕厥的疼痛来临前,长兄用前所未有的温柔嗓音低语:

“鲛,我的鲛。”

那时他尚且年幼,一个人在血染的海滩上踟躇。

空气中充斥的铁锈味与海风的咸辛交缠,生生灌入鼻腔,他压抑着呕吐的欲望,一步一步迈向家人的尸体。

细碎的沙砾黏在脚底,磨下层层皮肉。

他的父亲捕鲛,爷爷捕鲛,祖祖辈辈都在捕鲛。

这是命,他生来就该传下这门行当苟且偷生,生来就该哄骗那些懵懂鲛人,然后逼他们泣珠,挖下流光溢彩的双眸。

但是报应来得太快,每个人都始料未及。

他看着父亲脸上溢出口鼻的珍珠,终于丧失了所有微薄意志,跪倒在地,瑟瑟发抖。

他生性纯善,娘亲不忍逼他早早习得这些肮脏卑劣的技法,只暂由哥哥一人继承。

现在呢?

他的目光麻木,在哥哥鼓胀的腹部逡巡,哥哥的皮肤被撑到透明,还能隐约瞧见在内蠕动的海鳗。

……

其实这些他都不大记得了。

他只清晰地肯定,长兄把他带回了家。

可在见到泪珠的那一刻,他突然明白。

他不是鲛。

是长兄……同他换了眼睛。

“你爹娘竟贪心至此。”

“你的祖祖辈辈,为何要将我族赶尽杀绝?”

他依偎在长兄怀里,呼吸绵长,睡颜似乎也带了些许甘美。

“错不在你,可我怎能甘愿就此罢手?”

长兄的音色滞涩嘶哑,细弱蚊吟。指腹也贴上他的眼帘。

“这是我的眼睛。”

“鲛,用他们泣珠,好不好?”

随后,你也会像我族一样,被当做世间珍葩,被闻迅而来的人带走,日夜被逼迫哭泣。最后眼睛被挖去,连脂膏也做成烛。

可是。

“我后悔了,鲛。”

长兄似乎突然变成了一个稚嫩小儿,用充满希冀的目光,舔舐他阖上的双眼。

“我不该救你,我舍不得让他们玷污你分毫。”

长兄紧紧拥抱他青涩瘦弱的身子,他苍白的肌肤上遍布斑驳的吻痕,平添几分艳色。

他睁开眼,选择缄口不言。

长兄的鲛逃走了。

长兄寻遍天涯海角,也没有找到关于他的蛛丝马迹。

京城的集市总是热闹非凡。

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妙龄少女,用香帕掩住羞红的脸,与一位面冠如玉的公子擦肩而过。

“这公子好生俊朗,可眼尾却带了红。”

“拿不准是什么精怪呢!”

“难道是脂粉?”

“怎么可能呢。”

公子但笑不语,垂首解开手心的香囊。

只见一双含敛悲切的眼珠,一如生前模样,绝望又深情地凝望着他。

“找到你了,鲛。”


解析:①攻是鲛人,受是捕鲛人的后代。攻杀了受一家捡走了受。

②攻爱的是自己的眼睛不是受。

③受逃跑后的结局: 

“被当做世间珍葩,被闻迅而来的人带走,日夜被逼迫哭泣。最后眼睛被挖去,连脂膏也做成烛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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