悠叶

年更型写手 看命产粮

【补文】潘子清明祭文

“小佛爷”伙计拿着抹布走了过来,刚入春,寒气并没有散干净。他耸了耸被洞得通红的鼻头,问道:

“擦哪?” 

  几天来的连续工作使我疲惫不堪,一听到声音脑子就嗡嗡叫唤个不停。 

  “放下,过会儿擦。”我不断揉捏眉心,但头部的胀痛感丝毫没有减弱,仿佛只要外界稍一刺激就要炸开。果然精力不如前几年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充沛。我轻叹口气,依稀觉得今天比较特殊,几年前是因为混吃等死生意萧条怕被打击不敢看日历,现在倒忙得像苍蝇一样晕头转向而忘记时间。像伙计询问后我肯定了自己的答案。我略微犹豫一下,叫住刚抬腿准备离开的伙计。 

  “今天别老小佛爷小佛爷的,把姓带上。"伙计显然被我这记炸弹弄得措手不及,连连应声便低头开门走了。想不到我吴邪也有这一天,我暗笑,一句话就能转换别人的心情,怪不得那些人总喜欢把我耍得团团转。但我却发现,自己根本痛快不起来。

  我抱着一束没有包过的白菊,趴在方向盘上一点点用手和小刀处理那些枯枝败叶,也许是因为春困,我一直不停打哈欠,也许下一秒就栽车上不省人事,虽然我一点也不想去局子里喝茶,但我还是强打起精神。  抱着那束被我处理过的花走进墓园。

   路并不是很长,但每一段都会让我想起许多颓唐的回忆,能看见三三两两的行人一语不发地走过,偶尔还能听见几声哭泣和鸟的悲啼。路旁栽的树苗蔫了吧唧的,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。有些墓前似乎还燃着黑灰。乌云也很应景地盘踞在天上,雨却迟迟不肯落下。

   天气严重影响了我的情绪,甚至让我隐约记起第一次看见潘子那天,他陪着三叔一起来我家拜年,我一开始还有些警惕和恐惧,但很快就被他的糖块收买了。要是前几年,我一定会嘲笑自己一根筋傻缺,别人给点甜头就啥也不管。不过现在,我除了庆幸,还有许多不能言语的情绪。  手上的花好像沉了一些,卖花的小姑娘问我要不要黄色,我拒绝了。白色,清净平淡,这是他最想要的,不管是生活还是一切。刚开始好几次在斗里感冒发烧,一个人带病守夜,还要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提防是否有人会在背后捅自己一刀。逼得我只想抽身一了百了,不过我还记得潘子的好,总是在想他的那几句话,往前走,不能停。也摸爬滚打撑到今天。不自豪就假了,但是渐渐我却发现,没什么可以骄傲的。在可以安然享受自己打拼出来的成果时,不仅是浓重的好奇心让我躁动心烦,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打破宁静。何止不能回头,简直是用跑的。我总是调侃自己,但立马会被绝望内疚痛苦吞噬。我明白了三叔他们总是没日没夜,也渐渐吸收了一些我自己十分厌恶的东西。

  “潘子”我刚跪在他的碑前就后悔不已,因为似乎能通过这快黑色大理石就能看见他那张笑着的脸。

 “哎,小三爷。”如果他在,一定会朝我点头问好。我鼻头不可抑制地发酸,把那束白菊放在冷硬的地上,狠狠磕了个头。 

  “……小哥去守门了,胖子留在巴乃,还好小花和秀秀能帮我一把,而且秀秀现在能慢慢接受我了。”我还是忍不住宣泄了出来,也不管什么眼线不眼线,兴许哪个剧作家路过还能拿去当八点档剧本。我对三叔只字不提,用最简单的话概括我的近况。  我眼前能看见的,是潘子在听我的困难,时不时指点一下,帮我出谋划策的样子。我那些倒豆子一样,甚至毫无疑义地发牢骚的话,他都一本正经地听着,一点细节也不放过。我冷笑,狗日的真是贱啊,现在才发现这些还他妈有脸愧疚。头又开始疼,眼眶因为太多情绪的浮现开始发热。我转移话题,絮絮叨叨地拉起了家常,却掩盖不了自己浓重的鼻音。  用不着几分钟,我的眼前已是模糊一片,目光所及之处全都笼上了白色重影。跟了吴家一辈子,他连尸骨都没能安然入土,连三叔的境况都不能告诉他。他曾经唯一的一次脱身机会因为我的计划被扼杀。那碗没有吃完就被匆匆撂下的面条就像他那个平淡的奢望,被搁置在一旁腐烂发霉。我曾经想过遗嘱怎么写,万万没有算到,他也是普通人一个。 

   “潘子”我哽咽着,对他撒了一个弥天大谎“三叔过得还好。”  他无奈地摇头道:

   “骗谁呢?小三爷。” 

     我抹了把脸,为了不打扰他,我尽量减小动作幅度,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尘,朝他的墓碑深深鞠了一躬,强忍着眼泪离开。 

“小三爷你大胆地往前走。” 

    我一直在走。 

  “往前走,莫回头。”

    这速度多练练也不知道国家队收不收,我心说,但根本笑不出来。 

 “通天的大路九千九百九十九。” 我选了最难的一条,崎岖坎坷,但无论怎样,我可以选的,我愿意选的,只有那一条。

    我想了很久,从深夜的辗转反侧,从疼痛时想起你的照顾,从开始计划某些事情,从很多很多的时候,我才惊觉,我和你的关系不是主从,不是兄弟,不是亲人。 

    ——你只是唯一一个叫了我一辈子小三爷的人。 这样就够了。

评论

热度(8)